2006年3月1日 星期三

放浪的藝師

他恭謹的雕出廟宇裡的神偶,詮釋信仰,自己卻任由黃湯銷蝕靈魂
自如的美化了讓他畫像的顧客,然終日叼煙宿醉的形象,則一塌糊塗。


大病初癒,帶著畫架替遊客素描,回顧前塵,阿水師自己都覺得荒誕好笑。

阿水師本名謝進水,49年次,出生於台南縣,讀國小三年級時,因家境貧困,或許也摻了一點潛藏的藝術天份和浪蕩基因作祟,即輟學到府城拜師學習佛像雕刻,略有所成,轉往豐原當駐店師傅,隨之又轉往三義從事藝品木雕。歷經數年在各派流工藝領域繞了一圈後,回頭歇腳新營,精縮範圍專注研習廟宇相關雕刻,最後回到府城定居,隨著機緣承接各地廟宇的訂單,全省四處駐留施工,或者隨著傳統民俗技藝的活動檔期而遊走各地。

因為滯留過太多地方,回想時常常無法確認是否去過,所以有趣的,往往以酒攤的人事為聯想主軸,比方說,先回想跟誰喝過酒,然後循線追憶當時場景,或醉倒在那一條巷子,即可分辨出是否曾到過花蓮、鳳山、澎湖..等等的某個地點。雖然有時候仍有無法確認的情形,那通常是同一組人開車連續喝了好幾攤,場景交錯所造成的記憶混淆。那也無傷大體,反正官方肯定不會因此而頒獎給他。

此間,三十多年來,如果包括在三義批售外銷日本的藝品,一生中雕刻過和局部加工的佛像多達數萬尊。雕壞的則沒有統計過,應該遠低於此。替人素描的畫像也到達數萬張,有一個結論,很奇怪的,太美的女人不容易畫好。

學藝精進的心,總是執著不輟,為了追求技法的突破,可潛心自閉揣摩,不惜昂貴材質,實驗性的率性揮灑,然一旦激情過後鬆弛了,形骸的放浪也如影隨形,為不願受困於現實的天性所漂泊,驅動而自我放逐般的遠行。每當縱逸疲憊時,便如倦鳥返巢般的回到府城原點,隨性的帶著畫板四處替人素描,等待浪蕩的念頭又逐漸凝集成形,再出發。醉鄉虛渺,聲色易倦,再回來、再出發,往往返返之間,按其滯留和清醒時間的比例,府城實至名歸可算是他的棲息地,或者,也可以稱之為家鄉。


阿水師的作品,散見於台灣各廟宇,不管是木雕或是神像雕刻藝術,浮雕、壁畫、大型玻璃纖維,都是他所專長。其中,不少技法,竅門都是靠天份自行揣摩而無師自通的。如果一定要提的話,喝酒的功夫更為拿手,精妙之處,可細分微醉、小醉、大醉,乃至醉的沒完沒了,一句話重複五十遍還意猶未盡;醉得神乎其技,移形換位於杯觥交錯之間。比方說他去參與彰化花博會的展演,在附近的小吃店和人豪飲,結果醒來後發現竟然獨自躺在台南億載金城旁邊的公園裡。直到今天,自己仍無法說出個所以然。

前一陣子,掙扎於生命和嗜好之間,他戒酒了,很不情願的連煙也戒了,只剩浪蕩的天性無從戒起。因此,如果哪一天,你在文化中心、赤崁樓或隨便台灣的那一個景點看到他替人作畫,就表示他剛好漂泊至此,可能很快又會被風吹走,不妨讓他畫張素描,押上時間地點,除了可供留念外,日後也可以證明曾在三度時空中與他交會,府城真的存在這樣的一個藝師。



文/陳建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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